从可持续的角度来看，“棕榈油是最能有效利用土地的作物”，马来西亚棕榈油委员会（Malaysian Palm Oil Council）如是说。它认为，与葵花籽、油菜籽和大豆等全球主要油料作物相比，油棕能够在少得多的土地上生产更多的油 。印尼是世界最大棕榈油出口国。印尼棕榈油协会则是由该国主要生产商构成的政府下属组织。该协会表示，棕榈油的土地利用效率高，使它可以“完美地平衡保护用地和农业发展用地”。
这些观点经常被全球媒体引用。《史密森尼》杂志（Smithsonian Magazine）等媒体的文章基于生产率的论点，得出了“放弃棕榈油可能对地球有害”的结论，意指如果不种棕榈油而是种植其他更加消耗土地的作物。这些文章甚至还引用世界自然基金会和CDP等环境非营利组织的类似说法。
支持这一说法的最新的材料来自世界自然保护联盟（IUCN）2018年的一项研究。该研究认为，油棕单位面积产油量最多比其他主要油料作物高9倍。报告说，油棕仅用全球8.6%的食用油生产土地产出了全球36%的食用油。这不仅是棕榈油行业，也是主要生产国政府乃至可持续棕榈油圆桌会议（RSPO）的老生常谈。RSPO认为，如果我们转向其他食用油，将需要更多的土地，从而可能导致更多的森林砍伐和生物多样性丧失。
“植物油需求越来越大，”内布拉斯加大学林肯分校的研究员胡安·帕布罗·蒙松（Juan Pablo Monzon）说。“如果不用油棕，就得用另一种作物。”蒙松的观点与RSPO类似，指出这可能对生产替代油料作物的国家产生潜在的环境影响。
生产率不等于可持续性
然而，也有许多专家对将生产率作为环境可持续性和气候影响的替代性指标表示担忧。
“这里的预设是所有土地都具有同等的生态潜力。显然，这是错误的，”Cerulogy咨询公司负责人、生物燃料政策专家克里斯·马林斯（Chris Malins）说，“仅仅因为印尼的棕榈油土地单产比白俄罗斯或乌克兰的葵花籽油产量高，就自动认为棕榈油是更可持续的，这种想法是无稽之谈。”
东南亚的棕榈油产量占全球总产量的80%以上。同时，那里还是生物多样性热点地区。印尼和马来西亚都拥有碳储量丰富的泥炭地。棕榈油造成森林砍伐和泥炭地流失，这破坏了苏门答腊犀牛和猩猩等濒危物种的栖息地。马林斯认为，从生产率出发的观点不仅忽略了种植不同油料作物的地貌类型，还忽略了油棕的全生命周期温室气体排放。
“与其他油种的扩张足迹相比，棕榈油的问题是，每公顷被改造成种植园的土地的碳足迹非常、非常大，”非营利组织国际清洁运输理事会（International Council on Clean Transportation，简称“ICCT”）燃料项目主任斯蒂芬妮·西尔（Stephanie Searle）说，“对比其他油料作物，棕榈油更倾向于在高碳储量的热带森林中扩张。”
欧盟和美国国家环保局以及ICCT等非营利组织的研究都发现，将棕榈油用于生物燃料造成的排放量不仅高于大多数其他植物油，也高于化石燃料。生物燃料用途占欧洲棕榈油消费的绝大部分。
马林斯说：“所有模型都显示，棕榈油的使用带来的温室气体排放远高于菜籽油、大豆油或葵花籽油。”
土地单产与可持续性
正如用生产率来代表可持续性是有问题的，假设所有油棕都生长在泥炭地或毁林地上并对气候和生物多样性产生严重影响，也是不准确的。许多人认为，如果种植在合适的土地上，并采用适当的管理技术，棕榈油可以实现可持续生产。例如，有证据显示在哥伦比亚废弃的牧场上种植油棕可以减少碳足迹。
防止扩大森林砍伐的一种方法是提高现有种植园的产量。马来西亚平均每公顷土地棕榈油产量为3.21吨，而印度尼西亚为3吨。而其中又有产量较高的工业化种植园和产量较低的小农种植园。
仅仅因为印尼的棕榈油土地单产比白俄罗斯或乌克兰的葵花籽油产量高，就自动认为棕榈油是更可持续的，这种想法是无稽之谈。克里斯·马林斯（Chris Malins），生物燃料政策专家
世界自然基金会全球森林首席科学家帕布罗·帕切科（Pablo Pacheco）说：“一定有办法提高已经转化为油棕种植园的土地的产量，因为这样你就可以利用现有的土地生产更多的作物，这有望减少种植园的扩张。”
事实上，提高土地单产，特别是小型种植园的单产，被视为满足日益增长的棕榈油需求的关键，包括在东南亚用于生物燃料和出口到印度和中国等国的棕榈油。杜绝将热带地貌，特别是泥炭地转化为种植园，可以显著减少棕榈油生产的温室气体排放和它对生态系统的影响。
2019年以来，蒙松和来自印尼、欧洲及美国的研究团队一直在与产量最低的小农油棕种植园合作，研究如何在不需要改变土地用途的情况下提高产量，实现印尼的棕榈油目标，并带来更大的经济效益。
蒙松告诉中外对话：“油棕对印尼来说非常重要，因为它是印尼的主要出口产品之一，小农的种植面积占到了40%以上。这是非常重要的收入来源。千百万农民和家庭依赖这种作物。”
蒙松及其团队第一阶段的研究发现，通过增加产量满足未来需求是可能的，但增产速度必须特别高。他们目前正在六个省份开展小农试点项目，以确定什么样的管理技术可以最好地帮助农民，而且截至目前已经取得了良好的效果。
蒙松说：“第一年产量增加了10%，现在增加了30%。我们希望还可以进一步提高。”
然而，也有人担心，小农种植园的集约化生产可能会导致土地由多样化种植转向单一种植，继而带来社会和环境影响。
帕切科说：“如果农民变得过于依赖一种作物，他们就更容易遭受经济冲击。”还有潜在的溢出效应。“如果产量增加，那么将增加种植园的盈利能力，就会引来更多的棕榈油。虽然你可能可以拯救森林，但也可能创造新的激励让种植园继续扩张。”
帕切科认为，出台强有力的政策阻止种植园扩张是关键——而且也许非常迫切。一些环保人士说，最近印尼一项发放新油棕种植园许可证禁令的到期，可能会增加为了扩张油棕种植而进行的森林砍伐。
多样化地貌上的棕榈油
此外，还需要考虑单产以外的问题，特别是涉及到在多样化地貌上经营的小农。
“现在有一种声音在探讨是否有可能将油棕作为更加多样化的种植系统的一部分来推广，”帕切科说。这可能会导致棕榈油产量下降，但却可以把它种在有利于当地生物多样性的农林复合系统中，或者与藤或木薯等本土作物一同种植。
帕切科说：“如果与其他多年生植物一起种植，每棵油棕树的产量不会受到影响，但树的数量会减少。” 尽管这样一来，虽然土地单产会降低，却可以提供多元化的收入，从环境角度来看也更加可持续。
在马林斯和帕切科看来，如果棕榈油想成为一种对世界各地的消费者来说真正负责任的选择，就必须放弃生产率话术，转而采纳一种更科学、更全面的可持续观。
翻译：奇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