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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持续发展的“禁区”

面对越来越温暖的气候,富裕国家应该改变消费方式还是减少购买?贫穷国家是否也能采取同样的措施?伊莎贝尔•希尔顿为此采访了乔纳森•波利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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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莎贝尔·希尔顿(以下简称希):如果打算遵循可持续以及合乎道德的生活方式,你会做些什么呢?

乔纳森·波利特(以下简称波):别说在中国,就是在英国这也是个大问题。中国现在有两三百万人正在追求类似于西方中产阶级的生活方式,对其中的大多数来说,他们对什么样的消费是更加可持续的肯定没有兴趣。很不幸,中国的可持续发展的主要推动力来自中央政府,而不是地方或者各省,这令其变得十分困难。要鼓舞城市居民可持续消费的热情,是一项很艰巨的工作。物质主义还处在上升阶段,他们觉得改善就是一切。让他们进行可持续性消费,他们会觉得刚刚才爬上了改善生活的梯子,却有人打算让他们放慢速度、换个方式,而且无法得到我们当年那么多的享受。这样的买卖肯定很难做成。

希:但是这就是可持续消费所要传达的信息?发展中国家的人们必须放慢改善生活的速度吗?

波:当然,关于这一点的争论很激烈。有些人认为我们所要做的就是更加负责、更加道德、更加可持续也更加敏感地消费,寻求一种在方法或者数量上没有任何质疑的消费方式。他们认为我们只需要改变消费方式,而不必改变数量。

另一些人的观点则刚好相反,他们认为上面的意见完全是废话:到本世纪末,地球上的人口将达到90亿,如果都按照西方的方式消费,无论多么道德、多么环保、多么敏感,地球也会崩溃。他们想要把减少消费的概念引入政治讨论中来,但是,世界上任何地方的任何主流政党都不会让他们的政治语言中出现“减少”这个词,这是一个无法跨越一步的“禁区”。因此,你听到的只是一个关于表面形式的对话,而制度的核心不会发生任何变化。

对中国的政治家来说, “减少”这个可怕的词汇也是不可思议的。试想,那些刚刚开始消费,过上舒服日子的人们,你却告诉他们一切都太晚了,他们不能再对生活进行任何改善,这真的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你不可能不产生一点点同情。因此,很不幸,只要富裕国家不表现出非常坚定的态度来约束他们的经济,我们就不能够要求印度或者中国——以及世界上其他贫穷国家减少消费,这就是政治的现实。首先,这意味着富裕国家要缩减经济中的碳浓度,这是对经济整体进行约束的象征,还要大大减小经济的社会和环境影响。当我们能够严肃对待这个问题的时候,才有可能和中国、印度就在这些国家减少消费展开对话。

现在,我们只能对中国说:“更加明智地消费”。因为有观点认为中国应该能够建立一个新的消费范式,不再重走西方国家大规模浪费、破坏和低效发展的老路。上述说法正是对这种理念的呼应。我们已经得出结论,认为老的发展方式极为愚蠢,必须大大提高能源和资源的利用效率。中国根本不必全盘重复这种既浪费又破坏的增长方式,中国人民有可能实现终极目标,即在改善人们生活的同时又能大大降低能源消费。

比如,现在中国多数政治家似乎都在拼命建设公路基础设施,特别是北京。对此,一种明智的做法是建设一个先进的交通基础设施,其基础不是个人拥有汽车。但至今我们还没发现哪个地方采取了这种做法。现在的北京,如果你没有一辆车的话,就什么都不是。

希:如果无法在中国呼吁减少消费的话,在英国是不是会好一点?

波:是的,至少我们在英国已经掀起了一场讨论。对于任何可能暗示着传统增长方式处境危险的事物,政治家们都会非常紧张,所以这件事还是非常非常困难。如果你暗示说我们不能永远都依靠2%到3%的经济增长,那么政治家们干脆理都不会理你。我们为政府进行经济咨询工作,试图采取不同的措施使得经济产生更多的可持续效果,我们可以调动宏观因素,比如财政改革、或者政府采用不同调节干预手段和市场信号等。但是如果你提到重新考虑经济增长方式的话,他们就不想听了。我们所提倡的消费观念只能是在大大减少资源和能源消耗的同时,为人们提供更高质量的生活。在这种模式下,英国的政治家的态度越来越严肃了,但还有一个痛苦的过程要经历。

希:即使这和个人有关,个人也没有什么可做的了,是吗?

波:不是,正因为政府的行动如此缓慢,才会有这么多事情需要个人和产业界去做。比如,大型零售企业突然之间在环境变化问题上变得十分积极,把政府远远甩在后面。产业界赢得了主导权,这让政府既高兴又焦虑,因为突然之间他们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能调整好变化的步伐。随着产业界掌握了主导权,个人消费者就能发挥很大作用。此外,我不相信有谁会幼稚到认为政府自己将置身事外。如果公民不买账的话,政府的行动只能白搭。我们的政府现在正在思考交流和宣传运动,考虑如何与NGO、专业团体还有产业界合作,以更有效地传递相关信息。他们推出了一个新的运动,称为“对二氧化碳采取行动”(Act on CO2),努力说服个人减少他们的碳足迹。

希:但是在这方面政府是落在人们后面的。

波:当然是这样。最近我们可持续发展委员会发表了政府可持续发展年度评估,这份报告中包含了11项政府必须改进自身行为的目标。结果令人震惊,有5个部门没有进步,反而倒退了。尽管都很重视气候变化,但大多数的部门都没有达到他们的二氧化碳减排目标。如果这是一个私有企业的报告,就会有人被解雇了。在我看来,这真的很可耻。政府在气候变化上获得了那么大的支持,冠冕堂皇地宣扬采取行动有多么重要,但它自己却连最基本的事情都做不到。

希:所以你们公布了“羞耻”清单。

波:是的,但是用一种委婉的方式,这你能够想象。

 

注:乔纳森·波利特,未来论坛(Forum for the Future)的创建者和英国可持续发展委员会的主席,这是一个独立的监察组织,旨在监督环境友好发展在政府政策中的贯彻。

伊莎贝尔·希尔顿,中外对话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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