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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的悲剧:塔斯马尼亚世界遗产森林化为灰烬

森林大火将上千年的古树燃成灰烬。长此以往,古老的冈瓦纳生态系统终将“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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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塔斯马尼亚岛西北部的塔基尼雨林的一些区域遭遇了大火,而恢复需要数百年时间。摄影:马库斯&middot;毛瑟/绿色和平组织</p>

塔斯马尼亚岛西北部的塔基尼雨林的一些区域遭遇了大火,而恢复需要数百年时间。摄影:马库斯·毛瑟/绿色和平组织

一场全球性的悲剧正在塔斯马尼亚发生。这片世界遗产的雨林燃起了熊熊大火,上千年的古树和地表的泥煤被烧成焦炭。

大火吞没了比利国王松和铅笔松的家园,毁灭了最后一片曾覆盖了冈瓦纳超大陆的生态系统。这片澳大利亚唯一的冬季落叶林、备受钟爱的假山毛榉(与生长在南美安第斯山脉的大片植物属直系)如今已永久消失。

与澳大利亚依靠林火再生的桉树林不同,这些植物并未进化出浴火重生的天然属性,遇火则亡。

为了避免这种命运,这些树木生长在塔斯马尼亚的中部高原,那里极高的湿度让火灾无从发生。但是,从春到夏的持续干旱让最湿润的雨林谷地和高海拔沼泽变得及其易燃。上周,一场规模巨大、前所未见的干电风暴席卷整个塔斯马尼亚,让这片土地变成火海。

塔斯马尼亚大学的环境变化生态学教授戴维·鲍曼说,尽管这种情况过去发生过,但极为罕见,属于千年一遇。

他说:“这场大火烧死了树龄超过千年的林木,烧光了一千多年以来积累的肥沃土壤。”

鲍曼说,如果这种情况真是千年一遇,对一位林火科学家来说,能在有生之年看到一次,就像“中了头彩”。但我们现在所处的世界与一千年前截然不同。

他说:“我们已经迈入一个全新的境地。这也是气候变化的现状。”

印度洋偶极子和太平洋的厄尔尼诺共同造成并加重了这场大火。东印度洋变冷造成塔斯马尼亚常年连绵的春雨几乎绝迹,厄尔尼诺则带来了一个炎热干旱的夏天。这些自然现象几十年发生一次,而非几百年。过去也出现过两个事件叠加的情况,但并未引起森林大火。

在澳大利亚大陆以及全世界范围内, 大规模森林火灾的发生频率随着气候变暖不断上升。这些火灾不是人为,而是因风暴行成,这成了气候变化的一个指示标志。澳大利亚国立大学(堪培拉)的生态学和保护生物学教授戴维·林登梅耶指出,闪电在现有气候模式下不断增多。

1993年到2003年,塔斯马尼亚的国家公园与野生动物事务局记录了17起由雷电造成的火灾,在接下来的10年中这个数字增加到30起。在一份对世界遗产区域所做的火灾风险评估中,该局警告说:由于气候变化的影响,雷电火灾不应该再被视为“自然”因素。该评估在结论中说道,如今雷电火灾已经威胁到了塔斯马尼亚世界遗产区域的存续。

林登梅耶说:“火灾的模式显然正在变化。”

过去一个世纪中,在相邻的维多利亚州,大型火灾的自然发生周期从75年到120年缩短为20年。

林登梅耶说:“有人也做出了同样的预测。未来火灾次数会更多,范围更广,频率更高,危害更大。我们在塔斯马尼亚看到的情况证明了这些预测是正确的。”

鲍曼则说:“当然,这种情况意味着我们与冈瓦纳古陆的永别。因为冈瓦纳古陆的生态系统在这样一个世界无法生存。”

Giant cushion plants in an ancient pencil pine forest in the Walls of Jerusalem national park
 塔斯马尼亚岛耶路撒冷墙国家公园里一片古老的铅笔松林里的垫状植物。这些塔斯马尼亚独有、树龄高达1200年的松树在上周的大火中都化为灰烬。摄影:阿什利·惠特沃思/Alamy

塔斯马尼亚的蛮荒壮丽来自冈瓦纳古陆。这片陆地在1.8亿年前分裂开来,就像大堡礁之于珊瑚,塔斯马尼亚是这个奇迹的最佳缩影。这也正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在1982年将岛上的一大片土地(150万公顷)列入世界遗产名录的原因。如果你仔细研究一下塔斯马尼亚的原住民遗产,就会发现它比世界上任何其他地点都更符合世界遗产的标准。

穿越这片广袤空旷的荒野要花上几周时间。小时候,父母常常带着我在塔斯马尼亚中部高地空灵的高山森林里徒步旅行,那里的沼泽和小湖边长满了虬枝曲干的铅笔松。我被警告不要踩到垫状植物。与礁盘上的珊瑚一样,这些微型植物群落生长在它们祖先的枯骸上,形成了一个巨大而古怪的绿球,一个十岁的男孩子需要助跑才能跳上去。但如果我这样做的话,就会破坏掉费时数百年才形成的精巧结构。所以,我们都轻手轻脚、小心翼翼地绕过它们。

然而,与世界上的珊瑚一样,这些记录了地球变迁的自然“建筑”的存续如今也受到来自气候变化的直接威胁。

世界遗产名录仍然被视为有史以来最具环保精神的机制之一。获得胜利的活动人士期待这片荒野能够免受人类任性行为的荼毒,一直传给子孙后代。他们从未想到,冈瓦纳古陆生态系统的存续会在自己的有生之年遭受到威胁。

和许多塔斯马尼亚人一样,鲍曼是一位忠诚的丛林穿行者。

他说:“这就好像知道了你的挚爱得了癌症。你必须说服自己这是不可避免的,但仍免不了悲伤难过。这个生态系统很难存活下去,当然是在百年的时间框架内。甚至,我都很难相信50年内它们还能剩下多少。”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一位官员确认,该机构对塔斯马尼亚荒原世界遗产区域情况严重关切,已经要求澳大利亚政府提供林火的相关情报。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不会就其是否关注该世界遗产在气候变化下的长远存亡发表意见。11月,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派出代表团到塔斯马尼亚进行考察,并就气候变化引发的火灾会给遗产带来潜在威胁提出了警告。

A map of fires burning in Tasmania
1月26日晚,塔斯马尼亚林火发生情况(白色菱形)。世界遗产区域显示为深绿色,位于该州南部、西部和中部地区。图片来源:塔斯马尼亚消防局

在世界遗产区域外海拔较低的地区,充满争议的塔基尼荒野和整个塔斯马尼亚北部的老龄雨林也燃起大火。塔基尼的古老丛林构成了澳大利亚最大的雨林,但被采伐过的森林看上去像一块缀满补丁的布。遭受火灾后,它们需要几百年时间才能再生。但林登梅耶说,采伐让雨林面临更大的火灾风险,这毫无疑问。他的研究发现,过去四十年中采伐过的森林比那些原封未动的燃烧温度更高,也更容易起火。

他说:“你可以看到这些‘热点’遍布林区各处,它们更容易发生严重的火灾,而且更容易连接在一起。这意味着那些靠近采伐区的未采伐林更容易着火。”

“在全球各地,你可以发现这种情况全都发生在湿润林区。”

乔夫·洛是一位资深的塔斯马尼亚保护活动家,也是美国荒野保护协会的前任主席,他认为鲍曼对冈瓦纳森林的长期预测“令人惊心”。

他说:“但与此同时,解决眼前的危机有眼前的办法——空投水炸弹。如果国外对澳大利亚政府施加压力的话,这一点是可以实现的。”

塔斯马尼亚的消防部门监控着全州约100个火点,并且正确地把保护财产和生命放在优先地位。澳大利亚绿党前领袖鲍勃·布朗和克里斯汀·米尔恩已经给特恩布尔政府写信,呼吁从大陆提供远程灭火支援。(洛、布朗和米尔恩当年都参与了反对福兰克林大坝的运动,正是这场运动促成了世界遗产区域的设立。)

布朗在接受澳大利亚广播公司的国内广播采访时说:“塔斯马尼亚刚刚经历了有记录的历史上最干旱春季,接着是最炎热的12月。1月份几乎滴雨未下。一切都变得更热更干,所以我们面临着人类历史上前所未有的情况……这是由人为的气候变化所造成。”

鲍曼说,他希望能够有一场及时雨来缓解消防员的辛劳。但是,他接着说:“在某种程度上,下雨是否能够扑灭林火并不重要。如果我的预测正确,未来我们所经历的夏天将越来越热,情况不会有根本变化。”

原文刊载于《卫报

翻译:奇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