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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面美国触目惊心的教训(2)

美国的原住民在他们的土地上被白人定居者连根拔起,这使当地的环境和文化遭到了严重的破坏。在本文第二部分,朱迪思•夏皮罗讲述了其中一个部落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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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科塔是包括达科他和纳科他在内的苏族分支之一。拉科塔族人曾经过着游牧的生活。他们的足迹遍布草原和平川。从威斯康辛州到怀俄明州的大角山,北起加拿大,南至堪萨斯州,这片广袤的土地上无不留下他们捕猎水牛的身影。

从部落流传下来的传奇故事中我们能够找到他们的发源地,就在今天南达科他州的布拉克山。最后,这些山峦因被白人刻上了四位美国总统的雕像而被称为拉什莫尔山。这些山是印第安人被占领地的一部分。时至今日,美国的司法界依然对此深感懊悔并围绕这一问题争论不休。

拉科塔是苏族最大的分支,其下又分为奥格拉拉族洪克帕帕族等五个部族。居留地建立伊始,就要求所有的印第安人都必须在一个部落登记入册。今天,松树岭印第安居留地是奥格拉拉苏族的领地。

印第安人的传统食物除了低脂肪、高蛋白的水牛肉外,还有野生萝卜、野樱桃及一些种植蔬菜,如玉米、南瓜等。这些蔬菜主要依靠与其他部落进行贸易而得。早期,他们与白人的接触始于皮毛交易拉勒米堡就是在海狸被猎杀殆尽之后为了便于水牛皮交易而于1834年建立的。法裔皮毛商人们与印第安人通婚后生下混血儿。这些混血儿成为白人与苏族人之间沟通的桥梁,并为他们之间进行进一步富有成效的交往提供了便利。

然而到了十九世纪中叶,为了获得他们眼中的美味——水牛舌,武器装备精良的白人开始对水牛进行大规模的捕杀。因此,水牛逐渐开始消失。此举使印第安人大为光火。对于他们而言,动物浑身都是宝。动物给予他们食物、栖身之所、衣物及宗教仪式上的祀品。通往太平洋西北部的俄勒冈之路途径拉勒米堡。而沿着这一路线大批涌入的白人使拉科塔人的主权和生活受到了严重威胁。

1868年签订的著名条约最 终为一系列的战争画上了句号。美国在条约中承认整个南达科他州西部地区(包括布拉克山在内)均属于大苏族保留地。同时,怀俄明州东部地区也是“印第安人不可分割的领土”。除了贸易和政府事务的需要,任何美国人不得进入这些地区。重要的是,除非全体印第安成年男性中的四分之三签署通过,否则不得对条约进行任何修改。而正是基于这一条款,今天法庭依然对美国随后侵占印第安土地的行为提出质疑。因为文件上同意修改条约的签名数量并不完整。

随着1874年卡斯特将军的远征,这片土地上被探明的黄金储量越来越多。美国试图购买布拉克山。而一场规模巨大的淘金热潮也拉开序幕。然而,由于印第安人缺乏土地所有权的概念,因此拒绝出售他们的土地。例如,印第安首领黑隼就曾说道,“我的理智告诉我土地是不能出卖的。大神将土地留给他的子孙,让他们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只要他们在这片土地上安居乐业,他们就对其拥有一切权利。除了那些能够被带走的东西,任何东西都不能被出卖。”

迫于压力,印第安人不得不迁居他处。而由于水牛近乎绝迹,印第安人狩猎更加困难,所以,他们中的很多人只能迁居。美国军队当时命令所有的印第安人必须前往他们的“事务处”或居留地中心。凡是拒绝前往的都被视为“敌人”。 1876年爆发的小大角山战役保德河附近发生的一系列小规模冲突推上了高潮。这场针对卡斯特将军战争同时使疯马等印第安人领袖闻名于世。这是印第安人最后一场关键性胜利。之后,印第安人的命运急转直下。

1877年,由于政府克扣口粮配给,印第安人迫于饥饿不得不放弃了布拉克山。即便这样,大多数人仍然拒绝在新的条约上签字。最终,条约仅获得了十分之一的签名,远 未达到规定的四分之三。到1878年,松树岭以及其他一些居留地已经形成。之后,印第安人被迫签下的协议中允许农民和矿工移民侵占其他印第安土地。

而剩下的支零破碎的印第安居留地也只不过是1868年和平条约中所许诺的领地的一小部分。水牛被捕杀殆尽,昔日青草漫漫及人肩的大草原也因为过度放牧和耕作而变为沙漠。1914年,最后一只候鸽也死在了动物园里。而曾几何时,迁徙中的候鸽遮天蔽日,数日不绝。在推进现代化和建设“新世界”的旗号下,在资源无限的错误观念下,美国大平原的生态系统被彻底地、无法挽回地改变了。

到十九世纪末,当时的苏族印第安人就已经完全丧失了他们传统的狩猎生活方式。出于国家对印第安人的法律监管,他们的谋生手段消失了,同时还禁止他们再过游牧生活,使他们完全依赖于政府的食品供给。

十九世纪的最后几年里,或许是由于文化的极度低迷,在一位名叫沃屋卡的派尤特印第安人先知的带领下,一场神秘的预言运动席卷整个印第安人聚集地。在他的预言中,印第安人都应该跳“鬼舞”,借此唤醒死去的先人,让水牛重归大地,让白人从美国的土地上消失。奥格拉拉-拉科塔苏族狂热地信奉这个预言,并在此基础上增加了一种特殊的“鬼衣”。据说穿上此衣将刀枪不入。

1890年,数百名印第安人聚集起舞。这引起了白人的恐慌,并试图禁止这种舞蹈。支持鬼舞的著名精神领袖坐牛最终被杀害。随着紧张局势的升温,一些印第安人逃往巴德兰兹劣地。而在这里,他们遭到了美国第七骑兵队的阻击。最终,首领大脚投降。一行人被押解回松树岭居留地。正当他们在伤膝河安营扎寨之时,枪声响起。由于坚信鬼衣能够护体,印第安人没能很好地保护自己。数百名印第安男人、妇女、以及儿童在大屠杀中丧生。1890年12月29日发生的伤膝河大屠杀被认为是印第安人抵抗白人运动的终结。而他们长达一个世纪的苦难经历和文化认同缺失则由此拉开了序幕。

随之而来的便是对他们进行“美国化”和强制同化。不同基督教派的善意传教士被派往各个印第安人居留地,这样就不会引起他们之间的相互竞争。在尤利塞斯·S·格兰特总统任命牧师作为政府代表时,圣公会获得授权掌管松树岭地区(此举偏离了政教分离的原则)。秉承着造福于那些可怜的异教徒的信念,他们大肆宣扬自己的宗教,并宣称印第安人是无知的恶魔信徒。印 第安人的孩子被他们带出居留地,送往遥远的寄宿学校。他们长长的辫子被剪掉。学校还把他们的父辈是野蛮人的观点灌输进他们的脑海。并且不允许他们在学校里 讲拉科塔语。最终,许多印第安人接受了他们的文化是落后文化的思想,并产生了严重的自我厌恶情绪。很多心理学家都将这看做是一次大规模的文化创伤。

传统政府被印第安人事务局(BIA)所取代。他们雇佣愿意合作的奥格拉拉人来帮助白人执法。尽管土地应该被分配给印第安人,然而,正如上文所说的那样,因为印第安人缺乏土地所有权的意识,大部分土地一点一点地从他们手中被骗走。而后代人的索权使土地保有权问题变得异常复杂。

历史再一次发生了扭转。1934年颁布的《印第安人重新组织法》 允许部落制订自己的宪法,停止印第安人事务局对当地文化的压制。然而,这一政策却又一次发生了改变。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美国政府临时推行“终结政策”,鼓励印第安人结束部落生活,离开居留地,搬到美国的其他城市。只有少数印第安人具备在异乡生存所必须的技能,大多数最终还是回到了居留地。

由于完全依赖政府,今天的印第安男性身无一技之长。家庭成员也没有出去谋生或工作的传统。分配给他们的土地相对贫瘠,而且自然资源匮乏;矿产资源丰富的布拉克山也落入他人之手。而且,在苏族人的传统观念里,在任何情况下开挖土地都是不允许的。部落政府手中没有实权。但是,这丝毫不影响他们勾心斗角、腐化堕落。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一个名为美国印第安运动的武装组织与当时负责治理居留地的腐败保守派展开了斗争。他们行进到华盛顿,占领印第安人事务局长达数日。而回到居留地后,1973年在伤膝河大屠杀的旧址前展开的与联邦警察长达4个月的对峙终于让他们放下了派系间的争斗。但是,直到今天,对于这次事件的苦涩记忆依然停留在人们的脑海。

1975年通过的《印第安民族自决与教育援助法案》允许印第安人拥有更大的自治权,其中包括组建自己的警察队伍和掌管学校等。同时,根据1868年的条约,有关土地索权案的诉讼一路告到了美国最高法院。最高法院于1980年做出裁决,判定印第安人有权就被侵占的土地获得赔偿以及相应的利息。法庭宣布的初步赔偿金额高达1700万美元(1.16亿元)。加上利息,其现值超过4亿美元(27亿元)。

然而,苏族人却拒绝接受赔偿。他们坚持认为,他们的土地不能够用来出售,并且认为自己的代理律师没有尽到其代理人的职责。直至今日,很多拉科塔人依然要求按照1868年条约将布拉克山归还给他们。他们依然不懈地通过法律和外交渠道希望拿回他们的土地。


朱迪思·夏皮罗: 华盛顿美国大学国际服务学院自然资源及可持续发展研究生项目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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